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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ymenopus coronatus

  内三家后裔的身份如此重要。

  风间琉璃在猛鬼众的簇拥中感受到的居然是无异于两年前那般,初到东京时,被蛇岐八家的知情人当作天降异宝,小心翼翼又欣喜若狂的对待。本已在数日盘桓后几近遗忘——兄长则是从留在东京开始受用至今吧?

  心有不轨者给予的优待,让人难以安心接受。即使其他人的笑容和泪水那么富有感染力,也直觉他们在欺骗这件事上比不得王将那几近浑然天成的段位,风间琉璃仍然把“逃离”这个念头放在一切之前。他一次次尝试杀死王将并逃走,时间间隔越来越长,计划愈发缜密,总是表现得更加乐于融入这个新的大家庭。接受一系列必要的训练,参与关键计划及其商讨,甚至包括亲手杀死失控的进化药试验体。而比起王将的诡秘可怖,更加让他在此如坐针毡的,是不知情的其他人始终不变的期待。

   

  先前听橘政宗解释为何不让兄弟俩一同留在东京的时候,那一条条理由中,也包括被轻描淡写带过的猛鬼众的存在。还作为源家次子在壁画厅中听神官讲解种种古老传说的背后血腥版本,想象这些人聚集的地方如同妖魔巢穴时的源稚女,如何能想到有一天那会是他的生活呢。

  远离远在东京的哥哥的立场,却以另一种方式靠近他的生活,以更加惶恐的心态逃避,也许有一天以更加激烈的方式碰撞成灾难现场。

   

  其实自己并不想成为他们的领袖啊,风间琉璃想。比起抗拒难见阳光,令人不快的生活,更多出于被王将算计的愤怒,而非先前还在小镇时源稚生那样单纯的正义感——连那个人都早已将其置换成另一种斩钉截铁。也不是因为蛇岐八家那样对“鬼”的恶感,他自己也是不知何时就会失控的啊。可还是想活下去,即使可能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

  羔羊一样一生无害也无为害之力的人,本来也不存在……不如说,那样的人,连靠自己活下去的能力也不会有吧。即使是花瓶,孤注一掷粉身碎骨,也有狠狠割开人喉咙的机会。

  难不成就非得活成先前那十七年里,“山中少年”式的懦弱退避不可?

  每次想到这里,风间琉璃总是难以克制地笑起来,只有面部肌肉抽动,不知这念头触到了哪条反射神经。

   

  源稚生不会愿意知道的,其先前好不容易“杀死”的并非为祸数月、自己这个恶鬼般的存在,而正是他温良无害的、“唯一”的“弟弟”……彼时只需他一声呼名,就可以压制令他毫无可乘之机的自己。真是令人哭笑不得的一物降一物,我们总对最重要的人给予的灾难最束手无策。不能甘之如饴,就只好痛彻心扉。

  不是每个人都情愿被最亲近的人推下九渊地狱,顺便祈祷永世不得超生也无怨无尤。风间琉璃不是,也很庆幸源稚女不是。如果后者能够接受这样的局面——真正的心甘情愿——今日他也不会如此存在此地不是么?

  那个雨夜,源稚女无力合上的眼睛里最后的画面,也一幕幕定格成他的记忆。他看着源稚生嚎啕挥泪,染血的脸上从扭曲到平静,即使后来那么多年都仍保留观察他人的习惯,也再没有看到谁如此自顾自地,演完了从悲戚不舍到冷漠决绝的独角戏,效率还高得让人怀疑根本是个快进版本——虽然确实蛮催泪的样子。哦,催泪这个评价可能很难说客观,因为这在他看来陈谷子烂芝麻的狗血场面,无可奈何地同源稚女的撕心裂肺并存着。

  还有泪水滑出眼眶,在脸上慢慢冷却的触感。并不是他的记忆他的眼泪,却真实得那么让人……愤怒。还有那短暂时间里走马灯一样闪过脑海的记忆画面,源稚生熟悉可靠的脸,名为熟悉的错觉。挥之不去,令人厌烦又奇妙地不舍。只有一点没有疑问,那是他绝不想轻易陷入的错觉。

   

  作为这段记忆的被动接收者,风间琉璃可以带着点恶意嘲笑主演们的卖力过度,但是不能否认真正令自己独立于源稚女,再不给其不靠梆子声就能压制自己的机会的,正是这狗血一幕。源稚女越不愿意面对现实承担压力,他就能越强大。要怎么怀念怎么忧伤都是那位躯壳同居人的自由,但是对方的记忆,就这么原封不动地变成自己的爱恨——想也知道,怎么可能。

  风间琉璃的私心和欲望很多,但都可以为源稚女的意愿妥协——除了从心里变成另一个源稚女,就是那些会招致自毁结局,迟早悔不当初的愚蠢举动。

  既然我已经存在且走到今天,就不要想单纯当我是只为你复仇而存在的插件。与其梗梗于一个报复起来那么麻烦的家伙,为什么不多在意些对现在更有意义的事呢。一次次的噩梦中,风间琉璃这样默念着,对着听不见的那个人。

  既然风间琉璃也好源稚女也好,都不愿冒险(各种意义)去报复,短期也没什么可能大彻大悟然后释怀,已经死过一次所以也不准备再为过去以死谢罪的话,眼下除了搁置问题,还有更好的选择么?只拥有前十七年和其后零星时间的源稚女可以只在回忆中生活,而想要连着源稚女的份继续走下去的风间琉璃,还有很多要花费心力达成的目标。

   

  因为“不听话”而被梆子声伺候的短暂时间之外,源稚女只是沉睡,即使梦中也无法同他直接交流。然而在回忆可以靠理智控制的情况下,只有梦是其向自己施加影响的,最有力的手段了。

  他知道这是自己强大起来的代价,仅仅靠伴随龙血一同活跃的、对力量和恶德深深压抑却无法自拔的心醉神迷,“风间琉璃”是无法抢夺“源稚女”的身体控制权到如此地步的。要吸收其不愿承认的负面感情为养分,就必须接受脆弱的对方,一同承担那些排解困难的痛苦的影响——只要能熬过一场场噩梦,他仍分得清,什么是源稚女自己都不愿去实现的愿望,什么是他们都想要的生活。

  那样富有煽动力的,对复仇的催促——分明只能来自那同曾经刺穿这颗共同的心脏的人情深意重的源稚女啊,风间琉璃自己和源稚生的交道,只是一次电光火石的交手和一声属于源稚女的呼唤而已。可这些年里源稚女每次出现之短暂,甚至不足以做完一场噩梦。

   

  噩梦就噩梦吧,实在也是没得挑三拣四的余地,除了伤痛,源稚女实在没多少现在时的、同自己交流的方式了。无论那个“山中少年”是否愿意承认,自己能够存在,正是因为被他需要着啊。如此想着,居然有一丝丝甜蜜从心中涌出。等他下次醒来,回忆起这一刻的感受,是否会再次绝望地确认,自己是恶鬼般的存在呢?

  源稚女不愿接受到极点的事情,风间琉璃根本无法做到。甚至包括开始使用现在这个名字,进一步划分开两个人格这种小事,都一直拖到对方彻底放弃回到鹿取小镇生活之后——这倒是两人共同的愿望,虽然原本在有关源稚生的那些殊途同归之外,他们的意愿本就冲突不多——而他得以如此迫不及待地用这个更加完整的身份在更多的地方留下独属自己的痕迹,仅仅因为源稚女不再固执于,只要摆脱一切重回故乡生活的机会还触手可及,就不需要第二个名字。

   

  偶尔也会想,如果可以一劳永逸,彻底干脆地占据这个躯壳……

  如果诱导王将下定决心,用梆子声彻底杀死源稚女,一次性结束这场不干不脆的拉锯战……反正对方在王将那里,也不过是用来牵制自己的道具。就算一开始成为他的学生的是源稚女,给予两者的时间差别也足够说明王将真正的倾向了。

  但是王将给予的时间?

  他需要别人给予的时间和优势?

  就算真的有彻底接过源稚女的一切的那一天……也是要靠自己的表现,让对方心甘情愿地如此。不然的话,又有什么意义?

  反过来说,如果真的借用王将的力量,使用那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要接收所有源稚女的习惯、记忆和藤蔓般缠绕其间的感情和思维方式,无论身心,都是操之过急的吧。

   

  风间琉璃留心过,每一次王将使用梆子时时间越长,被压制的那个人格就会被埋得越深,那不是什么无害的摇篮曲,更像不死不休的战鼓,落于下风的那一个,是被攻击和掠夺到伤痕累累才脱力沉睡的。坚持再久,逆转不可避免,只是被对方的意志侵蚀更多。

  没有比这更危险的落败了,字面意义的交战,败者可以认为这是一时的劣势,生机可以恢复,秩序可以重建,复苏的希望存在于每一个细胞中……

  但是如果生机被剥夺,秩序被篡改,复苏的机会也被抢走呢?取代你的,比你更有作为“你”继续在这块土地生活的资格?

   

  看似效率极高就地补给的全胜。但是,从一开始,两方就是一体的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魔咒要以什么样的形式发挥效力?本能地尽力避免可能刺激和伤害源稚女的选择,也是因为清楚,比起对方来,自己的存在其实不稳定得多。

  对源稚女来说,等到环境不那么严苛的时候,风间琉璃的消失……是不是就是他通往幸福和安宁,最后的一步呢。

  而对风间琉璃来说,能够追溯的绝大部分记忆,都由对方经历;自然而然带出的习惯和喜好,几乎都由对方养成;留在世上最深的牵绊……除了此刻身处的猛鬼众,全部由对方牵起。失去了作为本源的源稚女,变成无本之木、无源之水的风间琉璃……会如何活下去?

  正因如此,即使再努力,恐怕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抵抗属于源稚女的那些软弱的侵蚀吧,还有招致犹豫和破绽的,对源稚生的感情。慢慢地,总有一天,沉入曾经不以为意地俯视的泥沼。只有记得提醒自己,那些真实无比的回忆和感情,可以妥协,可以模仿,可以感同身受。但是此刻在这里仅仅是以自己的眼睛眺望着的,不是源稚女而是风间琉璃。

   

  好在其实没太多委屈可言。风间琉璃并不介意作为源稚女活下去,不使用别的什么身份,登上源稚女想登上的舞台,为源稚女吸引曾经期待的注目,流连源稚女憧憬过的美景,然后留在源稚女怀念过的故乡,雪藏在源稚女所向往的生活中不被需要的血统能力。除了关于源稚生的种种,风间琉璃和源稚女和愿望究竟有何区别?是的,面对压力和挑战时他更锋芒毕露,更坦率地面对自己的欲望并乐于为之行动。不知节制、忘却社会规则而留下后患,也只是最初那浑浑噩噩的三个月的事情而已?

  也只需要那样的三个月,源稚生再也不愿意接受源稚女,源稚女也只是不得不忍受风间琉璃的存在而已……迫于局面接受现实,还有不愿承认的复仇欲望终于有人负担,这样的,被需要着。

  至少这个时候为止,风间琉璃还没有自信,在一次性、彻底地接过源稚女的一切后,不变得容易被操纵——无论被王将或者别的什么人,还是对方决堤洪水般迎面扑来的脆弱感情——因而再次失控,做出无可挽回之事。尤其是十七岁为止那些陈谷子烂芝麻,彻彻底底摆脱困扰还好,最坏的情况莫过于连自己也完全陷入那个泥沼,然后连本可以抓住的逍遥自在也丢掉。

   

  如果纯粹从风间琉璃自己的感受来说,十七岁时的那次落败,当然同样不是什么乐得回顾的美好回忆。

  真的仅仅因为技不如人也就罢了,本来执法人和鬼的对抗中,暗算早已是你来我往司空见惯的方式。既然没死,这次输了大不了下次还回来。考虑到扳回一城的快意未必大过造成的麻烦的话,虽然遗憾,就放源稚生一马也没什么。何况如果一直无人制止,在地下室里炮制尸傀儡的行动还要持续到何时呢……就这样下去,某一天源稚女终于从沉眠中苏醒的时候,也许会比现在更加排斥自己的存在……说是这么说,他可不会想为此去向源稚生道谢的。

   

  不过说是落败,也只是败于源稚女的意志而已——源稚生以为他在以谁为对手?如果不是在挥刀前先呼出那个在他面前毫无自保之力的源稚女……即使源稚生再次偷袭,风间琉璃也有自信不会输在他手上。就算源稚女会为这样的结果悲伤好了,眼睁睁接受源稚女被他杀死的结果,和让悲泣的源稚女接受源稚生变成了一具无力伤害他的尸体的结果——就算代价是遭受深重到永远无法被原谅的怨恨,选哪一个比较好,也是毫无疑问的吧。

  真正让风间琉璃难以忍受的果然还是,被那一刀伤害更深的,是源稚女——并不需要熟悉什么暗算什么血腥,单纯地为和哥哥久别重逢而惊喜着的源稚女。并且难以否认的,罪魁祸首之一,是本该保护他,尽力达成其愿望的自己。这个事实比一夜夜的噩梦和不属于自己的回忆中泛起的痛苦更加难以忍受。

   

  即使知道要彻底被另一个人格接受,排除对方的反感,最彻底的做法就是彻底“成为”他然后融合——唯一排除所有分歧的可能的方法。说没有更想照“风间琉璃”的喜好和思维方式生活的私心是骗人的,但是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变得无法再保护和帮助“源稚女”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不用再瞻前顾后地说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要胜过哥哥,就想能够分一点哥哥的光辉,比他稍微差那么一点就好了。为了不被忌惮,自己放弃所有变强到足以让哥哥感受到危机感的机会。可是源稚女明明从来不甘心一辈子都只是听源稚生的话,当他面目模糊的影子啊。想要只属于自己的东西,想比哥哥更强,属于自己的人生,只是为了不被源稚生抛弃而只是用柔弱可欺、藤蔓般的方式活在那个人身边是得不到的。

   

  每一次橘政宗询问兄弟俩是否愿意和自己一起走的时候,源稚生的回答,考虑过源稚女的存在么?甚至连回头看一看弟弟的反应也做不到。他不肯跟陪伴自己十几年人生却不成器的养父亲厚,他要当正义的朋友所以跟黑道的人不假辞色,他要斩钉截铁地把自己的普通Ver正义升级成极道Ver,他在一瞬间从正义和弟弟之间做出了选择。

  源稚女可以把所有跟源稚生的喜好冲突的愿望牢牢压制在心底,瞒过所有人,甚至假装瞒过自己——但是瞒不过风间琉璃。真是愚蠢啊,这样自欺欺人的生活方式。如果觉得某个人的爱比世界更重要,又为什么在因之被世界的其他拒绝时觉得不甘心呢。

   

  其实他已经很听源稚生的话了,唯一一次的例外,大概就是在明知对自己下杀手的是哥哥后,没有听话地乖乖死掉吧?

  因为风间琉璃不允许。

  杀死恶鬼的决心和行动不因为为了自己做到这一步的弟弟迟疑一秒,连后者的存在都不想正视,仅仅因为这样的源稚生而失去一切。

   

  好吧好吧那人毕竟是被源稚女当作了最重要的存在,随性地杀掉的话就麻烦了。源稚女会感谢风间琉璃替他抹掉那个不定时的隐患(还是颗只能威胁源稚女,没有直接威胁风间琉璃程度武力和重要性的隐患)么?不会。不说死者为大,这方面活着的人永远重要不过死掉的人。对着墓碑你就总是只想得起那个人的那些好了,厚重云霾般的伤害和隔阂早已沉入泥土之下,只有爱和温暖闪耀如星辰。

  这么想的话,源稚生选择杀掉弟弟,简直是升华其为远比身边保护得严实的什么橘政宗上杉绘梨衣更重要的存在的仪式了嘛。虽然是只有对源稚生自己的良心最有效果的仪式。对源稚女倒是也可能有效,自己的话完全不会领情。

  哪怕现在,只是在心里腹诽一下源稚生都要遭受源稚女的报复一般的头痛的折磨,风间琉璃当然不会蠢到平白无故就主动做出费力不讨好,提高源稚生在对方心里重要性到这程度的事。只要对方没有不识趣地当面找茬,随他活蹦乱跳去。

   

  如果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再次见面……就让源稚生自己做个选择吧。

  风间琉璃有作为演员的自信。即使对源稚女的处世方式思维逻辑多有异议,只要稍有余裕,压住不快在源稚生面前演出他曾经温顺现在其实也无害的弟弟也是手到擒来。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源稚女的事情,还有渗透身心、甚至跗骨之蛆般蚕食着自己对源稚生零星恶感的依赖和思念。

  就算演不好又如何?是,风间琉璃有足以威胁源稚生的力量,并且从来不想放弃它然后任人宰割,无论那个人是谁。如果源稚生还愿接受比花瓶更无害的弟弟,总该有耐心听完解释,容许自己找到王将的梆子声之外的办法把源稚女还给他。

   

  只要源稚生不再一次不问因由,一言不发地决定一切,然后对自己先亮出刀锋。

  源稚生觉得他要杀的是只是个陌生的恶鬼也罢,还是连着共同生活多年的弟弟一起也罢。只有源稚女再次被舍弃是毫无疑问的,区别仅仅是只杀人,还是也诛心。

  无论是哪一种,反击总是不为过的吧?让步到这个程度的话,就算被源稚女怨恨,也不能再给源稚生留条命去伤害他了。

  

  下定决心后就轻松起来了。眼下比起源稚生来,身边神出鬼没的王将才是更大的麻烦。

  风间琉璃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开始脑内推演干掉王将下克上的第77号方案可行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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