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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殒之晨

    雪后的清晨,目力所及处尽皆结上了霜白。这场雪并不算大,略显苍白的天光下薄薄的积雪已经开始消融。公园里最老最大的那棵梅树上繁花和散雪混结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到底是花朵结成的冰晶正在消散,还是那一树洁白都是从天而降的雪之精灵。
    夜雪铺就的白色童话,正在日光中褪出名为“日常”的色彩。走在路上的人们往往行色匆匆,来不及注意到这一幕,惋惜也就无从谈起。

    不过,还是有例外的。
    白衣的少女向着老树,在渐渐亮起的晨光中始终一动不动。不过她看的不是那一树难辨的雪与花,而是树根和泥土的方向。如果此刻有人注意到她,恐怕最吃惊的既不会是她视线粘着的地方,也不是白得近乎透明的肤色,而是那一双皓腕上越积越多,毫无融化的迹象的雪粒。

    她就这样站着,仿佛要站到满树的花都随着雪一起融去。脚边的雪色越来越淡,一双眼睛却眨也不眨,仿佛在这沉默的注视下,连时间也忘记了流动。
    少女静静地抱着一只木匣,她身边绿衣的孩子仰头看看那匣子,又把目光转向她的脸,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静寂:“姐姐……你真的决定了么?”

    如同摆脱了某种无形的咒缚,一度停滞的时间之水随之重新开始流动。

    少女许久不动而有些僵硬的手指微微蜷曲,茫然的神色如水波在冰结的脸上蔓延开来:“其实……早该如此的吧?没什么好犹豫的。”
    明明是随即响起的低沉暗哑的声音,却几乎让孩子产生两人的声音间隔过了一个世纪的错觉。

 

 

    这场雪被期待了太久,却在不经意间匆匆落尽,难免让人有了意犹未尽之感。
    “呐呐,昨天晚上下雪了,今年的初雪哦,可惜这个时候都化掉了呢……”   

    医生如此精神地说着,一边踏进了哑舍,却在看到里面的情景之后收住了话。本来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一大早店里只有老板才没见到人就开始大大咧咧地打招呼,但是在陌生人面前的话……总觉得有点丢脸。

    已经有人先于自己坐在店里喝茶,看老板的动作,也才刚刚放下茶具。
    其实哑舍虽然生意不算兴隆——本来开店也不是为了做生意,但这种天光大亮的时候有客人出现也不足为奇。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端坐的白衣少女时,医生的心里就是有了某种异样的感觉。

    “好可惜呢,黎明前就落尽了呀。”看来对方倒是没有介意他的无礼,反而微笑着接上了话,让他的尴尬少了许多。

    医生松了口气,走到旁边自己找了地方坐下来。少女手边的案几上已经放了一只黑色的木匣,靠近时,他似乎闻到了一股幽香,同样的香气正从少女身上隐隐传来。虽然对香水什么的并不了解,他还是觉得这种冷肃又清寂的感觉,并不像是人工调合的产物……是,什么呢?
    这么想着,就不由得多看了对方两眼。明明穿着普通的白色大衣,眉目清丽但也说不上特别出众,举止神情倒是与哑舍略显凝滞晦暗的气氛无比契合……对了!就是这种感觉,有别于青春时尚的外表,这个人的身上……有和老板相似的味道。他一边打量着陌生的客人。一边思索着。所幸对方看来并没有意识到他的注目,径自喝着茶。

    “这一次,你也找到他了呢。在外面找着,果然是不一样的。”少女转向老板,轻声说道。
    “是啊。而且,他也已经不再需要我再一次次地送去长命锁了。”
    “呼——真好啊,你……有时候觉得我们很相似,但是明明截然不同……我等待的,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再出现呢……”

    咦咦咦咦咦——什么?!他们在说什么?!
    正掩藏着自己的目光,装作埋头喝茶的医生被过于突然的对话呛住,咳了半天后才泪眼汪汪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两人。

    “欸,抱歉,难道你不是公子扶苏这一次的转世吗?我以为,会和老板相处得这样随性的就只有……”
    这次换作少女瞪圆眼睛放下了茶杯,轻声说着道歉的话,虽然语气中怀疑远多于歉意。

    “不,你没有弄错,”老板安抚似的开口,一边腹诽道难道你还不算随性吗,觉得我人缘不好孤家寡人就直说好了,“他只是觉得吃惊而已,”转过身看着一脸“你还有多少事情没跟我说过”的医生,觉得有点头痛又有点想笑“这位是雪乱姑娘,我们见过的,上次在公园。”

    “怎么可能,我最近又没有加班加到失忆,记得上次去公园时那棵老梅树还没开花呢,不是你说有只小翠鸟需要我去救么,一路上急匆匆地根本不可能去认识什么女孩子啊……”医生虽然向已经习惯把他当兽医使唤的老板抱怨着,还是认真回想起来。如果老板说的是真的,那实在是丑大了……

    “咳,我一点都不老,真的,周围的后辈都叫我姐姐来着……”被老板叫作“雪乱”的少女有点尴尬地开口道……不过你自己都说是后辈啊,这样还不算高龄吗……   

    医生当场大脑当机。

    上次公园……老梅树……少女身上幽冷的香气……还有“雪乱”这个名字……
    恢复运转,但是现在医生也开始头痛了,如果不是当着人家的面已经抱着头流起宽面条泪了……虽然在哑舍的店里店外已经见识了不少东西,但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小就见过,简直可以说是陪伴了成长的老树也和传说中的白蛇一样早就化生成了精魅,还是不得不花上一点时间来调整一下心情啊……

    “我记得你哦,别的孩子在旁边嬉笑打闹的时候,只有你总是抱着书在看呢。早就想说太用功不好,果然小小年纪就戴上了眼镜呢,”对方转移了话题,眼角眉梢都是狡黠的笑意。“现在想起来,你身上那温和的灵力就是来自长命锁吧?”

    不要突然这么自顾自地就进入老妈模式啊!医生默默地吐槽,鼻子不知怎的还有点发酸。原来这么多年,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一直有人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成长。老板一直没有再开口,在旁边有意无意地听着。自己不在的时候,他就是这样长大的么。

    “说起来,上次和你一起逛公园的女孩子呢?这两年没怎么见你们一起来过了呢……好像我听人家说过,医生,尤其外科医生,不是适合恋爱的职业,不过还是不要只埋头于工作吧,这样你的人生会很残缺的……”

    等等!虽说老妈模式有点奇怪但是不要马上转成知心姐姐好吗?!看来就算是花中君子,八卦起来也和普通女生没什么两样……医生的嘴角抽了抽,还是没说什么,余光里,老板已经把脸偏到一边,肩膀微微抽动,显然是在拼命忍笑。

 

    “哈……真是好久没有这么跟人说过话了呢,”雪乱叹息般轻声说道,重新把目光转向老板,“这个……就请您收下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才好,但还是不忍心看它无声无息地消失掉……哑舍,是它们最好的归宿吧?”
    片刻之前轻松又温馨的气氛随着少女的话消散无踪,医生不由抬起头,有点疑惑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木匣,面色平静又郑重地走到老板面前递给他,黝黑的瞳仁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这,才是她来访的目的吧。

    老板的表情不知何时也严肃起来,他接过木匣,轻轻地点头。一开始淡不可闻的梅香渐渐浓郁起来,好像那些随着时间默默积攒酝酿的情绪,变得让人再无法视而不见……

    “真是过意不去呢,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上门拜访,但是好像没办法再跟你们好好叙旧了……两位,再见。”她深深地看了医生和老板一眼之后,转过身毫不留恋地向店门走去,甚至没留给两人挽留的余地,态度爽快得令人吃惊。

    如果不是那正在自己鼻尖渐渐散去的清冷花香,医生会怀疑先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离奇梦境。

    医生已经完全被这一会儿发生的各种神转折弄糊涂了,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看到老板低着头若有所思,似乎完全没有要挽留人家的意思。
    “喂,虽然我还是不怎么明白状况,但是她是你的老朋友吧,而且从刚刚开始她的脸色就很不好的样子,不挽留一下真的没关系吗?”

    “正因为这样才没法挽留啊,”看到医生一脸“求解释”,老板放下木匣,笑容相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想听故事吗?”
    “早就等你这句话了……”
   

 

    这是所很有些年头的宅子,从院中那棵枝繁叶茂的高大梅树上就能看出来。
    宅中的人家姓白,上溯几代也曾是煊赫一时的名门大族,如今虽家道中落,也还是不脱书香气。

    这些她一点也不关心,一棵树需要关心的本就不多。她只知道日出日落,雨雪风霜,有翠鸟定居不用担心虫子……暂时也没有谁表示想砍掉她。她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不被谁记挂也不用去记挂什么,比起那些奔走劳碌,心心念念着什么安身立命博取功名的人类来,要多出很多的时间吧。
    不至在眼前纷扰中迷失的时间。

    人类是很健忘的生物,他们的目光永远不会在同一处过久停留。就算有停留某处,曾经心心念念满心牵挂的东西,也会不知不觉为眼前事消磨掉耐心和希求。到最后什么都忘掉时,就是死期了吧?

    这家的孩子从会走路就喜欢跑到院子里,傻呆呆地抬头望着自己出神,再大些时会拿来纸笔一划一划地想要把整棵树画下来……那幅小大人似的认真神气配上孩童的小圆脸真是可爱得紧,只是纸上的东西实在惨不忍睹……他的父母并不责怪,只是在一边看着,偶尔出言指点。

    那时她才刚能化成人形,没法离开树身太远,也不能在人前显形,整日只是坐在树枝上抬头看着天空,从日出看到日落,从云生看到雨陨。
    每次那个孩子埋着头涂鸦——虽然无比认真,在她看来也只是涂鸦——时,她便划拉着腿远远看着,不屑地撇嘴,于是枝枝叶叶都沙沙地抖动着,好像谁细细的笑声。孩子也不在意无风的天里树怎么会动,只一心一意地画着,一双乌黑的眼珠就没转开过。

    渐渐的孩子来得越来越少,手里也再没拿着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好像要看到天荒地老——她奇怪怎么能从一个孩子的眼里看出这么个词来,可那是要把什么深深刻进去的眼神,不同于平日匆匆行过的那些人不经意的一瞥,也不同于花期带着惊叹却各有所思的短暂凝视。
    像是只倒映着面前一物,不带任何杂念。

    作为一棵身体健康该开花开花该结果结果的花树,她一点也不缺少人类和其他生灵的注目。尤其在每年花期,常有人站在树下对着自己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说着这一枝的姿态最美那一朵开得好像有点不是地方……这时她总会捂住耳朵坐在树冠里撅着嘴翻白眼。还有些时候一群人摆着酒自以为风雅地说笑着……集体指指点点评头论足,末了还会摇头晃脑吟几句诗来,又才相互恭维着离去,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些人藏着各种厌物的眼睛看,这些轻裘暖酒估计一辈子连冻都没受过的家伙装模作样地说着些“欺霜傲雪”之类的赞誉,这些话大概也就是转身即忘,都不知道其实春风冬雪……在自己眼里除了时节真的没什么分别。

    不过,只有这孩子是不一样的。

    她听到这孩子的父亲说过,白家的儿子岂能终日与花花草草为伴,也知道他自己期望的也绝非终日描花弄影的生活,他并不总是待在宅子里,更不是只拿得起笔的书呆子。
    以后他也会长大,最初每日小小的执念只会被深埋心底,渐渐腐烂吧?眼里也会映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形的,无形的……再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会是什么时候呢?

    转眼就是几年,孩子长成少年,再出现在树下时拿的是诗书章典,明知对方看不见自己,她绕到他背后时还是轻手轻脚,像是怕惊扰了他读书,自己都迷惑这全没必要的小心翼翼。
    少年偶尔会抬起脸看向斑驳地遮挡着阳光的树冠,眼睛仍像是黑琉璃的镜子,有着就算只有一刻的注目也能让她心一跳的专注。

    “雪乱么……”
    是这词集里出现过的啊,白梅的落花。

    当作你给我的名字吧?如果再见。
    如果能再见。

    很多年后再想起来,雪乱才开始觉得奇怪。草木类的妖怪是所有妖物中性格最沉闷的一群,很多同类直到成仙或被人类强行终止生命都不曾在人前现身,要名字又有何用呢?
    如果没有遇到那个人,这个名字真的不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吧?

 

    宅中又多了个孩子,真正的孩子。
    略显苍白的脸色,同样深黑的眸子,有点眼熟啊……雪乱有点苦恼地从树上跳下来,想走近看仔细些,还是没能挣脱无形的禁制。果然这个距离就是极限了,对被束缚着腿脚的自己来说。

    草木化生的精魅天生无法自由移动,即使修成人形也无法离开本体太远,在灵力强到一定程度前,无法移动难以完全保护的本体都是它们的死穴。
    突然在耳边响起的脚步声让她有点吃惊,少年拉着那孩子小跑到树下自己眼前,后者的呼吸有些乱,明明只是这么一小截路——

    ……想起来了。
    这么近看就更像了呢,和她的母亲,少年的小姨。多少年前这里的赏梅茶会上出现过,那时自己也是冷眼俯视着树下那些人,他们吟的诗诵的词发的感慨全与自己有关又全与自己无关。那少女也是这样默默地抬头看过来,眼里映着跳荡的灯火,细看起来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角落里有人窃窃私语,先天不足的病弱孩子,什么时候停止呼吸都不奇怪,本不该逞强来这雪地里的,大概啊,是……
    啊啊,确实,她看的其实不是暮色初笼的花与雪,而是树下同样沉默的那个青年吧。

    回忆被少年的声音打断,看着他指着旁边向别人介绍着自己,还真是新奇的感觉。

    预想中雪地中又一个孩子傻傻站在树下往上看的情景没有出现,反倒是自己又开始被少年时时沉默地注目了。他眼里比起童年时多出来的东西,雪乱没怎么看懂。天气晴暖时两人倒是常一起在树下出现,开口不是女孩的病就是少年的理想抱负之类的,真是毫无浪漫气息的话题。说得最多的倒是什么时候来赏梅最好……一年四季。不知为何,那一板一眼的样子倒是比年年花期那些摇头晃脑的家伙看着顺眼多了。

    雪乱知道少年再那样独自看着她时是想更深地记住花开的样子,为了不能久看最喜欢的雪梅图的表妹。他们说的最多的是自己,又完全不是自己。心如止水多年的小妖怪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什么不一样了,但还是一样只是看着他们。
    他的眼里曾经只映着自己啊。不过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

    又是几年,少年长成青年,女孩长成少女。青年带着他的抱负赴京赶考,临行和少女在黄昏的树影下告别,说这次回来想要和她一起看第一场的细雪撒在树上,更多的话只映在少女和雪乱的眼里。
    不止这一次,以后的年年,也想和你一起看这雪和梅。

    新换上葱绿春衫的小树妖面无表情地搓掉身上的鸡皮疙瘩,这料峭春寒好像不会太早褪尽了。小家伙长到这么大也还是没什么长进嘛,你想说的……明明就不是这个。她撇撇嘴,转身想跳上墙头去看夕阳,却见那裹着狐裘的少女一张苍白的小脸上好像抹了霜,眼里跳荡的却都是春水样的光彩……鸡皮疙瘩又冒出来了。

    真是单纯又笨拙的约定啊,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回来之后怎么也得对人家说出来哦。就看在你们有那么漂亮的眼睛的份上吧……
    第一场雪落下时,我会让你们看到开得最美的白梅哟。
    
    青年再回来时,和母亲一样早夭的少女已经不在了。两家长辈原本是打算这个时候让两人成婚的,奈何她实在命薄,如今连白家祖坟都不得进,名义上,他们,永远都只能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了,虽然事实也就是如此而已。
    雪乱见他谢绝宾客如幼年那时般独自呆站在树下,眼里空茫一片,手里捏着的纸上是墨迹未干的梅。第一场雪早已下过,那天的约定,他和她都没法完成了。

    暮色初降时,青年转身回了自己的书房,拿出少女临终时请人转交给他的木匣,把这最后一副梅和那些他曾经送给她的所有放在一处,又亲手埋在梅树下。雪乱看着他始终面无表情的脸,觉得他又可怜又可悲……
    可怜可悲的,到底是谁呢?

    拍掉手上沾着的泥土,青年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他如所有人所愿,在外为官,清名与文名都远播在外。只是这次离开,到死都没有再回来过。
    听说,他再也没画过梅。

 

    “故事……这就完了?”医生表示接受不能,“公园那里,就是以前的白府吧?为什么现在只剩下那一棵树了?还有这个匣子,就是那青年埋在树下的那个?现在为什么又会被那位……呃,雪乱小姐交给你啊?”
    “不错,重点抓得很全。”说得有点久,老板端起茶抿了一小口,倒是完全没有下文的样子。

    “可是,那至少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吧?木头的东西埋在地下,居然还能保存到现在?这个连我也看得出来是材质很普通的匣子啊?可是看上去……完全看不出是古董啊!”
    “雪乱一直有意无意地消耗着自己的灵力保护着它啊。”
    “欸?为什么?”
    “这种事,你应该去问她本人吧。”

    老板又露出那种高深莫测的笑容,一副“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的表情,彻底封死了医生的话头。
    挫败……通常只要自己开口,问的又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老板都会满足这好奇心的,可今天他的表现……有点反常啊。   

    “好吧好吧,最后一个问题……就算是客套好了,头一次来访的老朋友明显状况不好,你就不会表达一下关心吗……”虽然不知道对树妖来说什么脸色才算正常,可少女出去前那糟糕的表现……就算自己不是医生也能看出不对啊!

    “本来以她的修为,早该能成仙,更别说离开本体,可是她却一直走不出当年的白府那一片地方。是被绊住了啊,和她曾经俯视的人类一样。我只能感觉到她的灵力在飞速流失,正变回一颗普通的树。恐怕……她的劫数,就快到了吧?”  
    老板难得露出唏嘘不已的表情,拿起木匣走向里面的房间,留下医生在后面一脸郁闷地看着自己的背影。

 

    荒园中,毫无阻挡的月光倾泻而下,在地上拉出相互交叠的影子。
    “这次如果不是你,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保护这孩子的好,”老板手里抱着的孩子睡得正熟,衣襟间隐隐露出的玉锁,刻着“长命百岁”的字样,“多谢了。”

    “闹鬼的老屋子不正是藏人的好地方么?而且要不是你,我已经被那些人砍掉了啊,这点小事算什么。如果你真的想谢我的话……”
    “请尽管说。”

    “算了,你帮不上忙的……我只能在这里等下去,就像你店里那些东西,虽然他……他们,永远不会知道。”
     早知道人类是健忘的生物,不想记得的事情,埋进土里默默地烂掉就好了,留在灰尘中默默地等待易主或坏掉就好了……根本不会想到自己停留过的地方,有什么在等待着。

    “为什么?你本来不需如此的。”
    “需要理由吗?你又是为什么不肯忘掉扶苏为自己而活?隔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世,你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少女盈盈地笑着,眼底却是和面前的人同样的坚执,“我们都是自己画地为牢,不死不休。”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有不得不请你替自己保管的东西吧……不过去你店里取回的,不会是我呢。”

 

 

     惊雷在冬日灰白的天空中炸响,也击碎了哑舍店中不同寻常的沉默。

    “冬天……怎么也会打雷?”医生一惊,连忙放下手里拿忘了的茶杯。如果不是刚才太慌张的话,自己根本不敢再用这些会说话的古董来喝茶的,要是再来一声雷,不小心摔了它……岂不罪过。

    老板轻轻打开木匣,取出最上面那幅墨梅图。跳荡的烛光下,瘦劲枝干上堆云叠雪般的花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你说你一直在等待……可是你看不见的地方,同样有谁在等待着你啊……
    
    “咦?老板,你是要出门吗?刚刚的那些……不需要处理什么的吗?”医生见老板快步走向店门,不由问道,却见他只是停在门口,怔怔地望着天空,又一场雪下起来了。

    “今年的梅花……落得真是早啊。”

    
    
    ——END——

   

 

    附from度娘:相传隋代赵师雄游罗浮山时,夜里梦见与一位装束朴素的女子一起饮酒,这位女子芳香袭人,又有一位绿衣童子,在一旁欢歌笑舞。天将发亮时,赵师雄醒来,却发现自己睡在一棵大梅花树下,树上有翠鸟在欢唱。原来梦中的女子就是梅花树,绿衣童子就是翠鸟,这时,月亮已经落下,天上的星星也已横斜,赵师雄独自一人惆怅不已,后用为梅花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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