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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明

*27+69,平行世界

    初春,日渐暖。
    朝霞还未染上绯红,星辰也湮没在乌兰的天光之后。晨风料峭,穿过树丛时沾染了些微露水的清甜气息。

    惊蛰,无数生灵从沉睡中苏醒重新拥抱阳光的日子,有些人却注定继续名为永恒的深眠。

 

    ——这里是泽田家的墓园。

    不速之客戴着皮质手套的手还插在兜里,仿佛忌惮着未褪的春寒一般。他在晨风里久久凝视着沉眠碑群中最新的几块,似乎在用目光寻觅着什么,虽然光滑的碑体上除了亡者姓名和生卒年月还有小小的照片真的没什么可看,他还是像从未见过一般注视着——哪怕,那上面的每一句,来前就早如轨道首尾相连的列车,在脑海中来回奔驰,只是寻不到一处可以留下来的终点站,只能在能量耗尽的一刻开始减速,然后在未知的一点和铁轨一起慢慢冷却。

    不过那会是什么时候呢?

 

    六道骸缓缓抬起手,像是要捋开额前遮挡光线的碎发,却停在右眼处,轻轻地覆盖上去。手掌之下是血脉搏动的韵律,永远这样单调如一,好像会一直这么下去。

    那么眼前的景象又算什么?

    这就是你的答案么……泽田纲吉?

 

 

    “那么,没有异议的话,即日起六道六道骸将开始全面处理雾之守护者名下全部事务,而凪……”
    余光里,旁边座位上的少女身子颤了一颤,然后默默低下了头。
    六道骸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继续维持对天花板的注目礼。

 

    彭格列不需要两位雾守,在自己已经重获自由的现在。不如早些让凪抽身,在她开始后悔之前。
    年轻的首领嘴唇还在一开一合,无非是对女孩几年工作的肯定和劝勉之类,但六道骸猜想恐怕泽田纲吉自己都知道对方很难再听进去什么,例行公事而已。扫视会议室一周,其他人脸上的惊讶都显而易见。这些家伙毕竟太年轻了啊,不过连平时性子最冲的狱寺凖人和笹川了平都没直接拍桌子问为什么,还是不能对他们有太高的要求吧?

    当事人看上去反倒是最平静的,这更让人难受。无论作为库洛姆还是凪,这个孩子除了在战斗时勇敢很少表现出反对意见,面对在意的人更加说不出什么话,像只被遗弃过的猫,总是怯怯地用大眼睛看着你。

    而这一天还是来了。

 

    泽田纲吉的意思很清楚,如果没有指环战时的拉壮丁,自己和凪根本不会来到这个地方,如果无论如何也要集齐守护者,至少让毫无背景的凪全身而退。同样被特殊对待的还有雷守,早已是和当年的他们一样的年纪却至今没接过什么像样的任务,如果丢给Reborn那样的铁血家教的话明明不是没有脱胎换骨的可能。

    去处其实在会议前就有了定论——留在并盛保护那些至今一无所知的人们。凪一早就被打过招呼,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所以确实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

 

    视线往下,大家已经拉开椅子陆续离开,经过时都投来关切的眼神——当然不是向自己,对其他守护者而言相处了五年多的凪才是他们的伙伴吧。泽田纲吉最后一个走过来,拍拍女孩的肩小声告诉她晚上有欢送会。几个月的假期后她就要回日本进入大学,从这个樱花烂漫的四月起再没有谁会唤她库洛姆。

    发型酷似的两位雾守目送自家首领的背影渐渐融进黑色的走廊。空旷的房间里再没有一丝声响,六道骸侧过头发现凪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眼也不眨。这并非排斥——该这么安慰吗?她当然也明白,可是确实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话了,对惯于把握人心的术士而言反倒没什么比语言更苍白。

 

    犹豫片刻,他拍拍女孩的肩,视线游移片刻之后选择定格在和对方相同的方向。
    “去餐厅吧……今天的点心是巧克力蛋糕。”
    该死,结果说了和首领一样的话。

    重逢以离别为代价,六道骸想道。
    他没有想到的是,又一个五年后,自己会再坐在这个位置,看他们年轻的首领消失在门的另一边,然后,一去不返。

 

 

    应该庆幸白兰的心胸够宽广吗?对彭格列的清洗活动结束得意外地早。拥有对7的3次方监理权的天空阿尔柯巴雷诺在血流成河的最后一刻主动授予其所有权,然后几可说是雷厉风行地,一切都结束了。

    抬头望去,面前排列整齐的石碑就是泽田家的全部历史。初代将彭格列家族留在意大利,只身来到东方;末代被迫早早结束本应平静的少年时代,重回那个不曾想见的故乡只为给这个家族画上辉煌却惨烈的句号。

    并不是没有预料到吧。

    泽田纲吉曾经半开玩笑地说过,死后希望葬入泽田家在日本的祖坟。那时六道骸不屑地扭头,云雀恭弥完全没听进去似的打着呵欠。Reborn马上浇来冷水说如果你甘心被Xanxus赶下来的话我可以当场完成你的愿望。

    也只有那一天,六道骸漫无边际地想到自己,几年或几十年后会在哪一片土地上被抹去作为“人”的全部痕迹。巷战中的无名尸?好像太俗气,被火焰直接轰得灰飞烟灭呢?好像又太盛大。

 

    不知是否启用了超直觉,泽田纲吉凑过来一脸无辜地问要不要在这里预留你的位置,不过留了也别急着钻进去啊,我一点也不想去想象你在里面慢慢分解掉的样子。

    那时他想反驳说首先我不是你家祖宗,其次你这算什么风水宝地我才不稀罕,你对着我此世的空壳流着愚蠢的眼泪时我正在别的地方kufufufu地笑呢,瞥见青年过于灿烂的笑脸时却意外地全梗在喉咙里。

 

    没有人知道年轻的首领为何在切贝罗造访的次日带领全体守护者进行自家祖坟踏青一日游,毕竟在这草长莺飞的日子里连死亡都是个温情款款充满怀念抚今追昔的话题。

    也许除了六道骸。

 

    并盛的土地上有泽田纲吉人生前十几年全部无忧无虑或者说多灾多难的回忆,在他们所有人的世界被黑暗一点一点覆盖直到习以为常时,最挂念最珍惜最遥不可及的存在,都留在了并盛。

    而独自领到提前五年的命运判决书的年轻首领,就是用自己所剩全部时间规划着身后事。

    天边已经泛起了隐约的白,黎明女神一点点铺开斑斓的裙摆,走过犹自沉浸在梦乡的生灵。超乎寻常的听力让六道骸能清楚分出哪里是植物拔节的窸窣哪里是土层下开始躁动的轻响,还有自己过于清晰的呼吸声。

    无人照管的话,这块地方很快就会荒废的吧……荒废在这生生不息的一切里。

    “真狡猾啊,这就是你的……你们的愿望吗?”

 

 

    那年的樱花开得格外绚烂——至少六道骸是这么觉得。

 

    除了对付云雀恭弥那次使用的幻术,专门提前做足了功课,算来这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樱花。身在并盛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几星期,也不是有心赏花的悠闲境地。

    美中不足的是泽田纲吉始终站在离自己只有一两步的地方,掩饰得不算很好的担忧根本毫无必要。更煞风景的是狱寺凖人从一开始就没收敛过眼神里的敌意,虽然不痛不痒终究还是让人不快。街头火并时代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迹看来还没有清除干净,以他们现在的位置只有最无懈可击的微笑才能匹配过于锋利的獠牙。云雀恭弥那样一匹狼式的人物倒无所谓,作为左右手无论如何显得不够格。

    六道骸暗笑自己的多事,这还是那个说着不会和黑手党打成一片的自己么。加入彭格列只是为了犬和千种的安全,没有其他……如果有,也是对这些年轻人的兴趣而已。

 

    泽田纲吉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下脚步,六道骸挑了挑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了然。

    原来一行人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凪新学校的门口,几个面熟的女生正有说有笑地出来。
    “纲君!”“阿纲先生!”“Boss,骸大人!”

    两位同行者的表情瞬间狼狈起来,尤其可疑的是泽田纲吉久违地脸红了。
    随着女生小团体的加入,原本漫无目的的散步就成了陪她们逛街。一路上气氛热烈得吓人,骸始终挂着得体的笑,直到太阳西沉被邀请去泽田家吃晚餐才表示自己另有安排。泽田纲吉稍作挽留就放弃了,狱寺凖人则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凪失望的表情让他难得地有些挣扎,但女孩随即露出乖巧的笑容,第一个说再见。

 

    其实还能有什么安排……暂时也不想回基地就是了。

    黑曜依旧是一副破败的样子,要说变化就是比破败更破败,曾经的容身之所,仅此而已。
    世上总有些角落被遗忘在尘埃里。人类来了又去了,顺便带走其他物种在此生息的可能。被开发商记起来之前,还会有人站在这里缅怀什么,等到连视其为遗迹的人都不在了,就再没有谁会为其叹息了吧?

    怀旧情结的共鸣也算人类确认自己远离孤独的一种方式,七嘴八舌中拼凑起来的记忆即使不甚可靠,也足够用作精神养料,作为“生存”的一点附加品。等老得除了回忆什么都做不了,这就是最有价值的财富了。

    六道骸当然不容许自己闲到那个地步。一个人背后层层的阶梯若长到连望一望也会心惊胆战的地步,那么还是不要回头去看的好吧——当他发现面前的路也是无限延伸着时,尤其如此。

 

 

    “骸,我能拜托的只有你了。说起来,把这个当作最后的彭格列敕令听起来如何?呐,死炎印要不要烧得比平时猛些?”

    兴致勃勃得像是说“寿司要不要加些芥末”。

 

    六道骸很想学某个不在场的人的做法直接甩个白眼转身就走,但是他不能,包括那个人在内的其他守护者接连阵亡,还在掌握中的筹码只剩下最后三枚。眼下只有要下地狱第几层的问题,翻盘的希望即使以某两位大空的共识来看也显然地不乐观。

    “……泽田纲吉你变了。”
    “这句话你忍了多少年了?我还跟Reborn打了赌超不过十年的,现在还差三个月零九天,真没让我失望~”

    “所以我讨厌人间道。”
    “思路这么跳跃连我也会很难跟上的哦?总之,麻烦你了,请务必小心一点。”

 

    开朗过头的十代首领向明显散发着黑色低气压的雾守仰起脸露出人蓄无害的微笑,从办公桌的那边跳起来踢踢踏踏地走出门去,背影像只欢快的兔子。

    走向他等待多时的终点。

 

    白兰想要的无非是7的3次方,那么制造契机在零伤亡的状况下让他拿去好了。与其等待毫无希望的战事扩大到己方完全失去话语权的地步,还不如先争取主动权。

    “但是,相对的,请一定要保证天空阿尔柯巴雷诺的安全。这样的话,一切还有希望。”

 

    但那似乎不是你的希望,亲爱的首领大人。
    不要硬把给你和你的家族送终的工作推给别人好么。

 

 

    “犬和千种很早就不住这里了哦,虽然仍然待在并盛,大概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判断背后响起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六道骸没有回头。

    “说来也是,连凪都是偶然遇到的呢。犬现在在理发店当学徒(真不可思议),千种则在打工兼自学中。和我们一起的话,他们应该也不会想出现吧?明天你到附近的公园去看看,说不定能遇到千种在长椅上看书……”

    “你没必要去做这么多的,还是……这么多年的黑手党游戏已经玩得游刃有余了?”
    终于转过身,六道骸如此嘲讽道。

 

    是的。和朋友们待在一起的话,就能继续当自己还是那个小烦恼不断的首领候补吧?难得的机会,不要浪费在这种地方。

    ……为了自己这么个唯一和这一切格格不入的人。

 

    “还是说,担心我会突然跑掉?你还是早点有那个心理准备的好。我可没有陪你们玩到最后的想法……话说回来,不怕我在这里和你签订契约吗?早在被强制卧床休息的那段时间里我就恢复完全了哟。”

    被抢白的年轻首领并没有生气。
    “没那种事……老实说,你们能够安稳些的话,我也不想老是被吓得一惊一乍的……但是,不是这样的话,就不是我所认识的你们了。骸想做什么,也是你的自由。”

 

    六道骸闭上眼。片刻,重又睁开,向着泽田纲吉走去。
    “……”
    青年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对方却完全无视他一边,目不斜视地擦身而过。
    “……欸?”

    “还要我等多久?”
    泽田纲吉抬起沮丧而垂下的头,转过身看到六道骸正用不耐烦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啊,等会过了饭点别埋怨我。”

 

 

    其实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彭格列十代第一次对曾经的敌人毫无芥蒂地表现出信任时,六道骸就知道,包括自己会对这个世界多出什么期待,也知道这一天到来时的感觉。

    无数次,无数次,怎样也不能拒绝的轮回。

 

    “我从很久以前就说过吧,人间道是最危险的……”
    可以堂皇如天界,可以争斗不休如修罗界,可以浑浑噩噩如畜生界,可以贪婪如饿鬼道,也可以……惨烈如地狱界。不动声色地让人沉湎其中。看得越明白就越不敢有所期待,只是明白不等于不会不甘心。

    即使有人伸出手来也不敢安心接过,生怕眼前的一切忽如蜃气风流云散。不甘如随水浮萍沉浮无常的话,就对着地平线不要移开视线吧……只把那看作唯一的真实,便再不会失望。

 

    “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还要一直关心着……明明就是这么荒诞的事情,只有你们……”
    到最后也要把自己拉进这个不敢希冀的世界。
    终于开口,六道骸无奈地笑。

    整个大地笼罩在浅淡的青色里,好像落进空寂的深海。阳光在头顶似乎耗尽力气,只有缓慢上浮时才能感觉到那份光亮。

     不可抗拒,渐渐明晰的苍白。

 

    有脚步声慢慢靠近。

    “可惜你只算漏了一点。”
    亲爱的彭格列,十代首领,泽田纲吉。

    “白兰可以放过笹川京子,三浦春,蓝波,风太,碧洋琪……”
    但是,他怎么可能放过我。

 

    “沙——”
    血液喷洒的声音。
    齐耳短发的剑客微微惊诧,还带着体温的腥红液体顺着笔直的剑刃下滑。但是有什么不对,怎么会这么顺利……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血是在朝向自己这一边往下滑动呢——

    他低下头,看见三叉戟的尖端暗哑的光芒。

 

    “哦呀,意外的收获。”
    六道骸收回自己的武器,任偷袭者直直倒向地面。

    “后会无期,彭格列们……还有,泽田纲吉。”

 

    没有霞光,不闻鸟语。
    这个你我所不承认的黎明,雾气悄然散去。

 

    Fin

 

 

    后记

    平行世界设定。这篇是11年春天惊蛰前后动笔的,想着那是万物苏生的日子,有人长眠在春天的泥土下,有人在春风里心里冰冷,好像是很有感的画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选了这样的设定,现在看着还是得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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