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连载版重刷，夜之食原中的天气和规则描述相当部分都是我流妄想，具体设定请以原作为准；茂宜岛关于月虹的传说from度娘到的沪江日语上的一篇彩虹相关

 

 

　　有如漂浮在潮汐上的泡沫般的苍白彩虹。

 

　　大雨倾盆，只有雨柱拍打在地面和屋檐上的声音。

　　暴烈的风雨中城市本身寂静得像是已经死去，路上没有行人，街头巨大的LED广告屏都是统一的白屏，昏黄的路灯下一切显得陈旧而黯淡。

　　这时地面响起巨大的嗡鸣声，某个旧车库的出口处，有架黑色的直升机正缓缓升起。机身的颤动让人心惊胆战，但很快它就拉高位置，越过周围的高楼向着某个方向飞去了。

　　街道随之恢复了寂静，然而片刻之后又有脚步声陆续从附近向着原先直升机起飞的位置聚集。等到脚步声也消失的时候，在雨中的地面上应该已经很难分辨那架直升机的位置了，却有无数双金色的眼睛抬了起来，整齐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望去。

　　没有交谈声，街道依然死寂。而那些闪烁着的黄金瞳中射出的目光……并不属于活着的东西。

 

　　在死侍们集体注目的方向上，路明非正瘫在直升机的座位里，像刚刚长跑过三千米一样满身疲惫。其实以他如今在卡塞尔学院体能课上锻炼过的体质，真的完成那样一场长跑也不至于搞得这么狼狈，但哪怕是执行部的资深专员，近乎赤手空拳地和一整个尼伯龙根的死侍捉迷藏也很难落得轻松。

　　一路上两人靠着出众的耳力尽量避开附近游荡的死侍，小心翼翼地摸进一个风间琉璃有印象的破旧车库，想先找个靠谱的代步工具，竟然人品爆发地翻出一架油箱加满的直升机。等同行者有惊无险地成功让直升机升空并逐渐转向灵活进退自如，路明非的眼睛里已经盛满了小星星。

　　得知风间琉璃有出入夜之食原的能力时他一度对离开这里充满信心，但得知由于这次带路的是他自己，事情变得并不简单后，也不得不流着宽面条泪走一步算一步。除了停留在空中避开死侍的注意和攻击，他们暂时没有什么行进的方向。

　　作为一条毫无S级包袱的好狗，路明非倒是不介意这幅样子被老师同学们看见和嘲笑。不如说要是能马上抱到两位会长的大粗腿，哪怕自己用横流的涕泪糊上大哥们裤子的照片再上一回校内新闻网都没问题，咦他为什么要说又。

　　问题是从那个合演节目结束、和风间琉璃一起被夜之食原卷入后，整座城市像是除了他俩就再没有活人，找不到强援也就只好他们俩小细腿儿相互支撑着先……虽然想到人家好歹是个影皇，就算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招，起码打光弹匣后对上死侍还能继续拼刀，这里真正的小细腿可能只有他自己……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地一凛，撑着扶手半转过身打量起风间琉璃来。就算那记刺击是自己看错了，刚刚对方可是让毫无防备的后背撞碎了青瓷大缸，摸爬滚打间难说没再中几刀，这会儿可别是怕他担心正死撑着。早知道起飞后应该建议先找家医院或者诊所，没准能多找到些急救用品，直升机里自带的那点库存不一定够用。

　　而如果那时没看错，天狗的骨刀真的曾经刺入风间琉璃的左胸……联系在高天原的走廊水下努力踹门却缺氧濒死时的所见，路明非觉得自己可能猜到风间琉璃的言灵了。

　　两个牧师组队倒不必担心缺医少药，但总不好开口就问兄台的言灵可是奶妈之力。要是猜错是否还要补救一句原来您这是皮糙肉厚啊不血厚耐打，想想就觉得尴尬。

　　“路君有什么需要的吗？”风间琉璃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却没有跟着回看，视线还在仪表盘和操纵杆间梭巡，时不时扫一眼窗外。

　　“我是没事啦，”路明非挠头，带了这么个强力队友他除了受点惊吓可说是毫发无损，被这么一问突然就有点愧疚，“倒是你没受什么伤吧？那个天狗好像挺能打的。”

　　“这里很多死侍都是有浮空能力的，关节活动能力也需要当心，不过遇见几次就好应付了。我也没有受伤，让路君担心了。”风间琉璃抽空回给他一个有些抱歉的笑容。

　　“啊哈哈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心虚的路明非左右乱瞟，声音忽然拔高，“咦？雨怎么突然停了？”

 

　　风间琉璃闻言跟着扭头四顾。两人说话间四周雨柱骤然一收，但并不是雨停了，而是他们不知不觉间飞过了晴雨的分界线。回头看去交界处并非一条直线，而是围出大片暴雨区域的不规则曲线。雨水并未笼罩整个夜之食原，这只是局部的降水，悖论的空间中连天气现象都分外诡谲。

　　晴雨交界线围成的雨区在他们的视线中缓慢地旋转和移动着，轮廓像是巨大的黑色花朵。这朵暴风雨之花看上去还在继续绽放，紧密簇起的雨区的花瓣伸展着分离并向外铺开，彼此间的缝隙有时收窄有时变宽。更远处还有小片狭长的雨区移动在他们的外侧，他们的直升机是在这朵花的花瓣间移动。如果此时是两位数学家正看着这一幕，想必已经热切地讨论起它们的运动轨迹应该使用哪些公式来计算更为准确。

　　他们刚刚身处的瀑布般倾泻下大量雨水的雨云下方暗无天日，现在却能看到近乎满月的巨大月轮挂在半空。月光明亮得惊人，照在晴雨分界线上就是一大片流动的银线，如果不看下方狂风卷起的海浪和周围一片片雨区，就像是身处清净明澈的赏月夜。

 

　　在空中兜过几个圈子后，两人确认飞机也不能帮助他们直接突破这个迷宫，不过拉高的视野还是有助于他们掌握整个夜之食原的地形和情况的。和现实中不同，这里的东京已经被海水淹没大半，各区域和地标建筑像是被打乱的魔方，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进行了重组。

　　“水是尼伯龙根侵蚀现实的媒介，但出了雨区我们也还是在迷宫里，”路明非有点沮丧，“开着直升机都能转晕，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理论上他们已经远远飞出东京市区的范围，即使风间琉璃过去也不曾尝试用这种方式离开。但放眼望去露出海面的土地只有他们出发的那一片孤岛，而直升机油箱的容量是有限的。他们也可以继续尝试始终朝某个方向飞行，但那样失败的结果很可能是一同溺死在远离陆地的海洋中。

　　不是说尼伯龙根成立的规则包括必须有让人脱逃的办法么？青铜城提供结构图，北京尼伯龙根自带地铁接送还有荷官接待有龙王陪看电视，这次这种一座东京城大的反倒尽是杂兵，没见什么有智慧的引路NPC……

　　领过门票后进去转悠的才好称作迷宫，自带引力把无辜路人吸进去的那得叫黑洞。

 

　　“没关系，至少我们已经争取到了一些安全的时间，”风间琉璃的驾驶操作已经很娴熟了，最初的震撼后整个人再次放松下来，“这个尼伯龙根并不稳定，通往外界的通道应该不止一条，我们逃生的机会还是很多的。”

　　“风间大师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好汉，兄弟佩服！”路明非一竖拇指，“可是下面的死侍也爆多，而且就这成精似的鬼地方哪里像逃生机会多了，初一晚上这么明晃晃的月亮，说这是龙王的眼睛都更有说服力啊！”

　　暂时脱离暴风雨并未淡化路明非心中不安的阴影，窗外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反而加深了他的无力感。海上生明月本该是多么大气华美的场面，放到这样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却只让人觉出妖异和凶险。

　　此外在高天原持续两个多星期的某种腐朽生活也没磨灭他的中国心，要知道小组三人被学院打包运来日本可是在春节期间。如果不是德尔塔红星和白王突然作祟，在深海和死侍玩生死时速时他本可以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发出梦中快乐的哼哼，含泪出卖色相的夜里也不必不由自主地数着阴历日期，诅咒那些爱搞事的永远没假期……

　　理所当然地，即使在国内现在学生们也早该返校这一点完全被他忽略了。

 

　　“旧历初一确实不该有月亮，不过那倒不一定是龙王，”风间琉璃一脸认真，“二三代种的古龙也是可以龙化出巨大的身躯的。如果是那样，加图索君和楚君也在的话对付起它来应该就更容易了。”

　　“这好像并不值得高兴吧？师兄和老大可能还在高天原里找我们呢？”路明非秒答，“不是龙王也未必好对付，一个尼伯龙根里龙王应该不会很多，但在这种兵营里它们的小弟肯定要多少有多少，看见第一条龙的时候我们身边可能已经藏着200条龙了！”

　　“也许还不止呢，龙类的生命力傲视小强应该无压力，”风间琉璃沉默片刻，“不过路君也是对付龙王跟打小强一样熟练的人了，这点状况只是小事情吧？”

　　“真正出力的都是师兄和老大他们啦，我还是打起小强来比较靠谱……”

　　“那也很好啊，不瞒你说我对小强其实挺没办法的，路上要是遇到它们就只能麻烦路君你了。”风间琉璃轻笑。

　　“好说好说，”路明非本想吐槽就他这砍死侍如切白菜的身手怕什么小强，想起那些壮汉被大蟑螂吓到原地起飞的传说也就理解了，“不过说真的，这里怎么会有月亮？可别等会儿还得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那玩意砸不到我们砸中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窗外的景象确实惊人，不过再怎么闪瞎眼月亮和黄金瞳还是很容易分清楚的，现在他们能清楚地看见上面的环形山。此外据他们所知修建这里的也是白王混血种而非某位龙王，路明非只是抓狂之下憋不住烂话，好在风间琉璃轻松地跟上了他的节奏，一来一往间两人又拉回了正经话题。

　　“现在能看到月亮，对我们来说可是个好消息，”风间琉璃向他解释，“正常情况下尼伯龙根里的时间和现实也不同步，但那应该是体现在它内部的东西上，越是深入的东西时间流速受影响越严重。这里的生物即使不进食也只会消瘦干枯而不会死去，建筑有些老旧得很快有些却始终像是崭新的。星空看上去和地面同样是扭曲变形的，但时间上却最接近现实，月亮只要可见就一定是和现实时间中相同的状态，不会出现这样月相不符的现象……而一旦出现，就说明这个尼伯龙根已经开始缓慢崩溃了。这种崩溃来不及杀死我们，却会出现更多通往外界的通道，所以我才说现在更容易逃出去。至于流星雨……至少我们还看不到那种迹象。”

　　“那样就好，不过我们怎么去寻找那些通道呢？”

　　“我猜离开的通道应该还是在东京市区里，至于位置应该有什么可供推测的线索才对。现在我们可以找找哪里死侍分布比较稀疏，方便降落和给直升机加油……”风间琉璃的声音忽地一顿，“看来今天我们的运气不错，路君你看，那边还有彩虹呢。”

　　“彩虹？风间大师你没看错吧？现在可是晚上啊？”路明非说着，却还是顺着风间琉璃伸出的手指看向月亮的反面。

 

　　真的有一道光弧桥一样架在那边的海面上，又像是浮在浪花上的巨大泡沫。两人在机舱里都能听到下方层层浪潮把自己拍碎在海面的声音，那条光弧却任它们毫无阻滞地穿过，朦胧如夜雾却显得无可撼动。很明显那不是什么有实体的东西而只是某种光学现象，特点完全符合路明非所知的彩虹，除了它出现在夜晚，以及是纯白而非七彩的。

　　“这个是白色的啊，彩虹不应该是彩色的吗，”路明非满头黑线，“另外白虹贯日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虽然对面挂的不是太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现在尼伯龙根里的缘故，窗外那道白虹给人的感觉和蓝天下阳光里的艳丽彩虹完全不同。像是静夜里偶然浮现在幽冥之桥上的素白幽灵，风一吹就散了似的，只有目光始终凝定，美得遗世独立却又鬼气森森。

　　这种发现风间琉璃何必告诉他呢，历史上白虹这玩意也不是没出现过。想当年荆轲大侠拜别燕太子丹向着秦都而去，那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呸呸呸，学院寝室里没打完的gal game还等着他回还呢！

　　

　　“不是啦，所谓白虹其实是指日月周围的白色晕圈，”风间琉璃小声解释，“但太阳和月亮形成的彩虹都是在天空的另一边，原理是水滴对光的反射和折射。据说在容易观测月虹的茂宜岛，人们认为看见它的人会有幸运悄然降临，还会有祖先的灵魂渡桥而来给予祝福呢。”

　　“如此说来这白色彩虹还是少有的吉兆了？”路明非心里一松，不由思索是否要趁机向老路家的祖先许个愿。

　　“当然白天的彩虹是也很难得的好兆头，可能因为夜间人们更少出门，这时彩虹即使出现也更难被发现。另外月亮毕竟只会反射太阳的光，所以月光弱得云层稍厚就完全看不到了。等日出云散之后，人们都不知道月亮是否来过，它折射出的彩虹光色也淡到肉眼难以分辨，入目就只是一片白……让看到的人都很难相信，那也会是彩虹。”风间琉璃轻声说。

　　在疲倦的深夜听人这样长篇大论，其实很容易变得昏昏欲睡。但一场接一场惊吓下来，路明非听着风间琉璃柔和的嗓音却完全没有不耐烦，安心之余还有点暴殄天物的遗憾。

　　和风间大师单独待在直升机里，看他操纵机身带着自己飞入天际、参观美景还有提供现场解说这种待遇，不知道多少客人愿意为之一掷千金……倒也物超所值的样子。

 

　　“不晓得风间大师你是否在博物馆兼职过解说员……”路明非说，“现在我也觉得今天运气不错了。老大和师兄都不在却还有人和我一起在尼伯龙根里逃跑，遇到难得的东西时也有人告诉我，这些机会我都没有错过。”

　　“解说员么？听起来很有趣，希望有机会去尝试一下，”风间琉璃操纵直升机重新进入了雨区，“路君说得没错，今天我们都是好运的人。既然已经进了诸魔之门，怎么能不相信自己的运气呢？好运和祖先的灵魂……现在一定是眷顾着我们的。”

　　像是呼应着这样的对话，两人视野中的某处忽然爆开了一小团火焰。以他们和它的距离来看，那团转瞬即逝的火焰的真实大小应该相当可观才对。

　　“难道是……师兄也进来了？”路明非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随即意识到这口气好似越狱二人组牢门喜迎自家大佬，喜得有点不地道。不过他们确实是乱入夜之食原这座死侍监狱的倒霉蛋，这既视感也算自然。

　　“很有可能，不过也没准是掌握火系言灵的死侍正在和什么对象交战，”虽然这样说着，风间琉璃的声音中也多出了明显的欣喜，“我们可以靠近观察一下。对了，路君会放救生缆绳吗？”

　　“会会会！”

　　黑色的直升机终于找到了明确的目标，同时高度逐渐降低。前方建筑的轮廓随之变得清晰，视线尽头是暴风雨中北之丸公园上方的彩虹大桥。

 

 

　　Fin